驼铃叮咚的流动茶炊
驼铃叮咚的流动茶炊
晨光筛过沙枣树的枯缝,落在奶锅沸腾的薄雾里。茶香如驼铃叮当的丝线,系着千年茶炊的幽魂在哈萨克毡房中回旋。“煮茶如喂马,”牧人说,“火弱水冷,熬不出牧道上的风霜味。”
旧日桦皮奶桶泛着油亮的光泽,像老牧人沧桑的脸:他们背靠西天金红的流云,细密纹路刻录着整个草原行将消逝的游吟。
越野车奔跃在乌伦古河畔了。车轮卷起的沙尘如凝固的时间,引擎声粗暴却未能吞尽牧人的祈祷。他们举杯,从保温壶倒出的热流依旧遵循滚沸的古礼。茶汤荡出瓷杯的一圈光晕,与桦木桶浮动的纹理交叠,恍若两个世纪的茶炊在此际重逢。
“转场路上的驿站,帐篷挪作铁皮小屋也罢,茶烟不灭,总比定居点的砖墙更像家。”炉火烘烤的面孔在茶烟里时明时暗,像是古壁画剥落的赭红。
毡房外的柏油路延伸着,通往我们不可知的际涯。夕阳在茶杯与车辙之间镀了一道金,茶色渐浓中倒映着哈萨克的《茶经》——奶与茶交汇处,升起了比山脉还古老的永恒安宁。
越野茶室在卫星定位的地图上闪光,导航语柔和,分明是另一支牧歌的回响。
暮色降临时,奶茶的微光抚平了我们眉宇间的风尘。这光曾照拂过多少游移的部落?茶烟袅袅接续的,何止是朝昏。
驼铃远去,奶茶犹温。只有奶茶知道,毡房与导航仪标定的路程,不过是同一条转场路的不同路标。在无垠的荒原,永恒的并非驿站,是那一缕扑上鼻尖的热气。
水要滚三滚,才能活出茶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