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电鬃悬衡

静电鬃悬衡

牧人将手探入银色马驹抖动的尾鬃。
那些鬃毛——青黛色的静电在空中轻颤；
如同他毡房里悬挂的羊绒挂毯边缘，
缀满了微小的、无声的火星。
此刻，风自北地群山的棱线俯冲，拂过旷野，
马驹的臀肌在微凉气流下轻颤。
那些银丝倏忽如绷紧的琴弦竖立，
吸附在干爽的牧人指尖。

蓦然！一滴水自高渺的虚空凝结，下坠，
恰如露珠吸附野草茎秆般精准——
吸附于悬垂的鬃尖之上。
空气微细的爆裂之音，
唤起栖居风蚀城残垣上雨燕的鸣啭——
那啼声清锐，瞬间刺破云层，
将倒垂的湿度刻度，
钉入牧人仰望的虹膜里。

他的虹膜曾映过额尔齐斯河漂移的晨雾，
此刻却盛满了悬垂之鬃承托的露滴辉光。
那雨燕的鸣啸并非掠过耳际，
而是裹挟着古牧道上商旅驼铃的沉响，
凝成一个颤动的光点，
停驻在悬垂鬃毛的尖端，
将细微重量刻入他眼底清冽的倒影。
牧人摊开皲裂的手掌，
无声地校准着牧野深处升腾的气息：
雨燕的锐鸣正是无形的丝线，从鬃尖垂坠，
编织着湿润与干燥间幽微的刻度。

暮色中，雨燕的啼鸣在穹窿下织就暗金色的网，
网罗天光，也网罗马驹鬃毛飘散的稀薄静电。
牧人的倒影在湖面碎成千片，
每一片都嵌着一束向上奔突的青灰色电芒——
那是即将破土的沙生针茅。
他摊开的手掌里，群山的轮廓悄然融化，
湿度随燕声起伏，沉淀在掌纹凹处，
酿成浓稠的、隐隐散发碱水味的静默。
银鬃依旧悬垂，静电的光晕低徊成未完成的地平线，
而新滴露水悄然凝聚，
在悬垂的鬃尖折射碎钻似的光点——那里，
牧人古老时辰的竖弦，被再次拨响。